镇医院。

  天微微亮。

  杨小涛坐车来到医院的时候,医院内外都有警卫,尤其是进入住房区,看守的警卫更加严格。

  两人一路出示证明,然后来到病房外。

  走廊里,亮着昏黄的灯,灯光低下,一人坐在那里出神。。

  随着脚步声响起,坐在椅子上的人转头看过来。

  灯光下,杨小涛看的清楚,正是去过四九城的安然。

  “杨,杨老师!”

  安然诧异的看着面前的人,认出杨小涛后,有些激动,又有些苦闷。

  “安然吧。”

  “袁组长怎么样了?”

  杨小涛来到跟前,看着双目通红,一脸憔悴的女孩,那还有印象里那风风火火的模样。

  “袁老师,受到打击,不太好!”

  安然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

  他们经历过太多失败与挫折,却从没有像现在这般,仿佛面临深渊,无助,无力。

  “我进去看看,你先回去休息休息。”

  “明天,还要去地里呢。”

  “现在,你可不能再倒下了。都指望你呢!”

  安然听了用力点头,泪水再也忍不住,“杨老师,余华,余华他...”

  呜…

  看着面前双手捂着脸痛哭的女孩,杨小涛心里也是一疼。

  对于余华,印象里最深的是单薄瘦小的身体,一双特别惹眼的大耳朵,白净的娃娃脸上,带着些许腼腆,除此之外,就是对工作的热爱,对生活的热爱。

  这次,子弹从左边腮帮子射穿整个脸颊,除此之外,舌头也断了半截。

  若不是救援及时,差点就堵了气管憋死了。

  “我知道,没事,只要人还活着,就好。”

  “对吧!”

  “嗯!”

  安然使劲点头,她心里清楚,若不是余华,那倒下的就是他们的老师。

  不管余华怎样,这辈子,她,跟定了!

  “我进去看看。”

  “好。”

  杨小涛轻轻推开门,病房里阴沉沉的。

  入眼最先看到的是一旁坐在床上的中年人。

  也只有一个人!

  “老,老师,你怎么不休息啊。”

  安然惊呼着,杨小涛也看清楚了对方,知道这就是前世的神农。

  心中蓦然多了一份崇敬。

  中年人回头,晨光下,露出一张沧桑的脸。

  “安然,你怎么还不去休息?”

  声音有些哑,只是看到杨小涛,发现是外人,想要起床。

  只是坐时间久了,身体想要起来,却是有些乏力。

  杨小涛走上前,搭了把手,这才站起来。

  安然走到另一旁。

  啪嗒

  郝平川打开灯,屋子里立马变得明亮。

  “老师,这,这位是杨小涛,杨老师。”

  随着安然介绍完,杨小涛也伸出手。

  “袁老师,我是杨小涛,我们在电话里说过。”

  “杨小涛?”

  袁老师呢喃一声,陡然神采浮现。

  “杨老师,杨组长!”

  说着,两只手将杨小涛的手捂在一起!

  “你怎么来了?快,快坐!”

  袁老师客气着,两人坐下。

  杨小涛近处打量一番,这才开口,“我在沪上出差,听说这事,正好离得近,就过来看看。”

  闻言袁老师点头,随即叹气,“不好意思,让你跑这一趟!”

  “有啥不好意思的,怎么说我也是技术组的组长,来这里,是我的责任。”

  杨小涛无所谓的摆摆手,随后问起杂交水稻的情况。

  “现在进展到什么地步了?”

  袁老师想了下,“原本按照计划,我们已经找到了不育雄株,马上就能实验。”

  “却不想,遇到这样的事!”

  见此,杨小涛开口安慰道,“没事,这点事算啥?”

  “当年我做那玉米,你不知道,从选种到培育,到一点一点的观察,再选种…”

  “这一路,说句实在的,好多次我都想放弃呢!”

  “可后来一想,这么重要的事情,这么对国家人民有意义的事情,怎么能放弃?”

  “相反,失败的越多,困难越大,不正表明这件事的价值吗?”

  “失败了,从头再来就是了!”

  “嘿,这么一想,心里就舒坦多了,也不觉得困难有多可怕。”

  “最后,还真做出来了!”

  杨小涛洒脱的笑着,伟人说过,“雄关漫道真如铁,而今迈步从头越。”

  “相信我,只要咱们坚持不懈,总能成功的!”

  一旁的安然用力点着头。

  袁老师听了目光中多了份神采。

  “说得对!”

  “他们越是不想让我们做的,就说明我们做的越正确!”

  “敌人越不希望我们成功,我们越要努力成功。”

  说着,看向杨小涛。

  相同的经历,让他神情中多了份认同,“谢谢!”

  “我要向你学习!”

  “学习不怕失败的精神!”

  “大不了,从头再来!”

  杨小涛笑着,袁老师也笑起来。

  见到老师再次恢复斗志,安然的心也稍稍平复。

  “袁老师,这不育系的事再说,其他保持系和恢复系咋样?”

  袁老师一听,立马明白杨小涛问的是啥。

  这三系杂交法他也是这两年接触,国内在这上面研究的人不多。

  眼前正好有个懂得杂交理论的人,这时候不问,什么时候问?

  “杨老师!我痴长几岁,咱们也别老师组长的叫了,你喊我一声袁大哥,我叫你老弟,如何?”

  “好,早就该这样了。”

  杨小涛拍着手,“袁大哥!”

  “杨老弟!”

  袁老师一改先前的颓势,说起杂交水稻实验,整个人都变得热情许多。

  “你也对三系杂交法有研究?”

  杨小涛点点头,“有,以前看书的时候了解过。”

  “目前国外也有这方面的研究,就是东边的小日子也在研究。”

  “是吗?他们研究的怎样?有没有进展?”

  “没有!”

  杨小涛肯定的说着,“小日子那里你还不知道,就是有了理论,就凭他们那贫瘠的土地,找个不育系都难如登天。”

  “要我说,还是咱们华夏地大物博,才能找到这东西。”

  袁老师听了很是认可的点头。

  这杂交育种可不是实验室随便做做就行,大规模育种不仅要有足够的空间,还要有充分的自然环境来管理。

  毕竟,种子种下去了,可是要经历风吹雨打的!

  就跟联盟搞出来的杂交玉米,在实验室里看不出来,了到了室外,一个隐藏特性的不抗倒伏,就让联盟遭受重大损失。

  若不是华夏伸手支援,估计后果将是灾难性的!

  郝平川看着两人讨论激烈,听了一会儿没听懂,就问起安然什么叫恢复系,什么叫保持系的。

  安然知道的也不多,只是将自己了解的说了下,“这不育系就是用于生产杂交种子的母本,它具有雄性不孕的特性,能够产生不能自授粉的种子。”

  “保持系的作用是跟不育系进行杂交,繁殖出更多的不育系植株。”

  “恢复系的任务是通过给它授粉,使产生的后代恢复有性生殖能力,从而生产出雄性恢复且具有优势的杂交稻。”

  “这三种类型的水稻品种配套使用,才能够有效地进行杂交水稻的生产和研究。”

  安然说完,杨小涛和袁老师听了都是点头,显然对方理解到点子上了。

  郝平川听了却是听得糊涂,不过还是用他的思维方式给出了理解,“这不育系就是天阉,这保持系就是制造天阉的刽子手,而恢复系就是治好天阉的医生。”

  “对不对?”

  杨小涛默默的伸出大拇指,“对。”

  “郝队长,麻烦你去车上将我背包拿过来。”

  郝平川点头,“你们这些人就是有学问,等回去我让家里几个小子好好学习,到时候,跟你们学学,学好了,就不愁饿肚子了啊。”

  说着,飞一般的跑出去。

  闻言,杨小涛跟袁老师齐齐笑起来。

  他们到是愿意,不饿肚子。

  安然看看天色,也起身说道,“我去买两个馒头。”

  袁老师想到什么,从口袋里拿出两块钱,“买点包子!”

  安然接过,然后对杨小涛笑笑,这才离开。

  “来了来了!”

  两人说话的工夫,郝平川已经跑进来,手上拿着杨小涛的背包。

  杨小涛接过后,在两人惊奇目光里,从里面拿出一根粗火腿,一个红色辣椒瓶,一个纸包,打开后是油炸的花生米。

  “郝队长,切一切!”

  郝平川笑着接过火腿,他认出来了,这东西当年在四九城时吃过的苏联老火腿。

  里面肉多着呢。

  拿出贴身的刀子,用热水洗了洗,一刀两节,又梳着切开两半。

  最后更是舔了舔刀子,这才放回。

  这时候,安然拎着七八个小包子走进来。

  几人坐在一起,开始吃起早餐。

  “这火腿,还是以前的味!”

  “尝尝,你们这里可吃不到这地道的味啊。”

  说着,毫不见外的催促着安然跟袁老师,咬了一口回味说着,“当年我们仨,就老郑,白玲,那在四九城也是风云人物啊…”

  说起往事,众人也熟络许多。

  “杨老弟,你这次来,农科院那里有什么交代?”

  杨小涛摇头,“我是从沪上直接赶过来的,也就跟高主任通了气,邓院长还没见着呢。”

  郝平川这时也开口,“来之前,杨组长在四九城的家也遭了贼,这些不省心的家伙,就是见不得咱们好。”

  闻言袁老师吃了一惊,随即认真说道,“杨老弟,你要注意安全。”

  “原本我还没觉得必要,但这次事情发生,我觉得有些事,还是要注意的好。”

  “留着有用之身,才是对国家,对革命最好的支持。”

  杨小涛用力点头,“袁老哥放心,我这人啊,有个优点,就是有自知之明。”

  “该干嘛,不该干嘛,我明白。”

  等天亮起来了,四人才离开病房,走向一旁的病房。

  房间里,余华整个脑袋都被纱布包裹,喉咙处更是插着食管。

  那一枪,不仅伤了脸颊,更是对脑袋产生冲击,到现在还没有醒来。

  看着还在昏睡的余华,袁老师神情悲痛,“这次,若不是小余,我这条命就扔地上了。”

  “可,我更愿意,躺在里面的人是我啊。”

  杨小涛伸手拍打着肩膀,“老哥,别自责。”

  “咱们现在要紧的就是将杂交水稻实验进行下去,只有这样,才让小余的付出有价值。”

  “嗯!”

  袁老师深吸一口气,“安然,你留下照顾小余。”

  “老底,走,咱们去地里。”

  说着,大步往医院外走去。

  虽然一夜未眠,但他心里,却被走廊尽头的光明填满。

  失败又如何?

  大不了,从头再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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