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军一等就是两个小时,等得他都坐不住了,甚至都想把这俩熊先扔在这,自己过去看看李宝玉和张援民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。

  可他刚一起身,就见李宝玉大步向这边走来。

  他腿长,走得很快,按这速度不应该这时候才回来啊。

  “咋的了?”赵军迎上去问道:“咋去这么半天呢?”

  “唉!别提了!”李宝玉往旁边树腿子上一坐,叹气道:“咱张大哥这是让黑瞎子给吓废了。”

  “啥玩意?”赵军一听就急了,走到李宝玉面前,弯腰看着他问道:“不就脊梁骨让黑瞎子抓了一把么……啊,还让黑瞎子坐一下子,咋的?腰梁杆子坐折了?”

  赵军说着,心里不免有些发慌,张援民这要是被黑瞎子给废了,那赵军可就要担责任了。

  李宝玉抬头瞅着赵军,说道:“不是。”

  “不……是?不是,那是啥呀?”

  李宝玉摇了摇头,苦笑道:“我好不容给他背到车跟前儿,就我开车门子的屁大的工夫,旁边不蹿出个啥来。我光顾着开车门了,也没看清楚是黄叶子,还是大耗子,反正就给张大哥吓着了,吓得嗷嗷的。”

  赵军闻言,双手叉腰,把头往旁边一扬,皱眉、紧鼻道:“这是让黑瞎子给吓毛了。”

  “那这咋整啊?”李宝玉问道。

  “先回去再说吧。”赵军一摆手,道:“这都几点了,赶紧往回走。”

  李宝玉起身,和赵军一起把那小黑瞎子往南边拖拽,在这小黑瞎子肚子里,还有四只大黑熊的熊掌。

  这不是冬天,地上没雪,拖拽黑熊有些吃力。等把小黑熊整上车箱,就已经将近六点了,山里的天都黑了。

  赵军到前边,往副驾驶里一瞅,就见张援民侧身靠在座位上,好像是睡着了一样。

  见他无事,赵军便往后走,上到车箱上,陪着小熊、大黄一起。

  路上吃饱了的小熊又是一顿吐,直接把不久前吃的熊肉都给吐出来了。

  为此,赵军又下车撮土清理。

  好不容易回到屯子,就已经将近七点了。

  赵军叫李宝玉把车直接开到张援民家,然后他下车来在副驾驶外,把车门打开,拍那沉睡中的张援民。

  这真是被吓坏了,就回来的路这么颠簸,张援民都没醒,反而呼呼大睡。

  此时被人一拍,睡梦中的张援民发出一声尖叫,赵军也不给他解释,直接招呼李宝玉,二人把张援民从座位上拽下,一左一右地挎起他就往院子里走。

  张援民个子矮,被俩人左右挎着提在半空,他整个人就像是在荡秋千一样。

  刚到张援民家门口,还不等赵军上前开门,那房门就被人从里面用力推开了。

  “他爸呀!”杨玉凤直接就冲出来了,张援民早晨离开家,这走了一天还没回来,虽然有赵军在,但杨玉凤心里还是惦记的。

  她刚才从窗户看见有人影进了自家院子,杨玉凤便着急忙慌地出门来看。

  “嫂子,你快给我们让开。”

  赵军一句话,让杨玉凤闪在一旁,给赵军、李宝玉和被抬着的张援民让开路。

  二人把张援民带进里屋时,小铃铛正坐在炕桌前预习功课呢。

  赵军和李宝玉搀着张援民进来,杨玉凤紧随其后,她上炕拽下被卧,把炕被先铺在炕上,然后放好枕头。

  赵军、李宝玉帮着给张援民塞进被窝里,那张援民又昏昏沉沉地睡去。

  赵军见状,便对李宝玉说:“宝玉,你赶回家,把熊胆、熊瞎子送回去,让我妈烧水处理熊胆,让我李叔、金婶把黑瞎子扒了,扒完了把肥肉焅油,瘦肉都使凉水拔上。”

  “好嘞。”李宝玉应了一声,冲杨玉凤点了下头就走了。

  “兄弟啊!”见李宝玉走了,杨玉凤才问赵军道:“你大哥这是咋的了?你们干啥去了?”

  因为赵军有言在先,所以他们放山抬人参的事,张援民连杨玉凤都没告诉。

  “嫂子啊。”赵军也不瞒着,直接对杨玉凤说:“这两天我带我大哥放山去了,拿着几苗棒槌,但今天遇见黑瞎子了,我没照顾到他,叫黑瞎子给他抓一下。”

  赵军起初说放山时,杨玉凤还很是诧异,开春放山倒是件新鲜事。但听到后来,知道是黑瞎子把张援民给挠了以后,杨玉凤重重叹了口气,回头看了张援民,等再回过头来,才对赵军说:“我就说他一天不是好嘚瑟,早晚得有这天。”

  说到此处,杨玉凤又对赵军说:“兄弟,你也别往心里去,他这么大的人了,还用你照顾么?你能把他活着带回来,嫂子就挺感激你了。要不他哪天自己上山嘚瑟,死山里,我都不知道。”

  赵军一听,心里不禁有些怀疑,怀疑杨玉凤是不是会点啥。她说的还真准,上辈子张援民就是把命丢在了山里。

  “嫂子。”赵军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大钟,才对杨玉凤说:“我去老韩家看看,给韩大夫叫来,让他给我大哥打点消炎针。”

  “行。”杨玉凤应道:“兄弟你去吧,你面子大,韩尚能来。”

  赵军点了下头,转身就出了张援民家,他一路来在韩尚家,敲门进屋一看,韩尚正和他岳父在炕上喝酒呢。

  看到是赵军来了,爷俩一愣,韩尚忙从炕上下来招呼赵军。

  韩尚是上门女婿,岳父家姓孙。

  赵军先是问候了一声老孙头,然后对韩尚道:“韩哥,这时候是不早了,但我有点事儿,麻烦你拿药箱子跟我走。”

  “啊!好!”韩尚闻言,一口答应下来,把放在炕里的药箱拽出,然后穿上棉袄、背起药箱,跟着赵军就走。

  直到出了门以后,一边往张援民家走,赵军一边和韩尚说了情况。

  韩尚说完,哈哈大笑,道:“赵军啊,大裤裆我们从小一块儿长起来的,那时候他就腿短跑不起来。

  我们总说‘小锉把子大裤裆,苞米瓤子往里装’,哈哈哈……”

  韩尚似乎感觉挺有意思,可这黑天时,他却没看到赵军阴沉的脸色。

  锉,就是矮。

  小锉把子,则是一句侮辱性极强的东北方言。

  都说孩子单纯,但就是因为单纯,他们开起玩笑来才没深没浅,也不会在意别人的感受。

  小撮把子大裤裆,苞米瓤子往里装。

  谁能想象得到,这是一群八、九岁孩子编出来埋汰张援民的话。

  赵军带着韩尚来在张援民家,韩尚给张援民检查下伤口,见赵军包扎的不错,就没重新给伤口换药,但却给张援民挂了一瓶消炎针。

  自打进屋,外加治疗,张援民就趴在炕上,一动不动。

  等给张援民处置完了,赵军送韩尚出门,刚一出门,就见李宝玉走过来,并从外面进到院里。

  “呀,宝玉!”韩尚见到李宝玉的时候很是热情,抬手打着招呼。

  “韩哥。”李宝玉淡淡地应了一声,然后就走到赵军身后,连攀谈的机会都不给韩尚。

  韩尚自觉没趣,便和赵军告辞离去。

  看着韩尚离去的背影,赵军对李宝玉笑道:“这比之前可是强多了。”

  赵军始终记得,他重生以后,打围第一次有猎狗受伤,就是请韩尚来给狗打消炎针。

  记得那个时候,韩尚对赵、李两家的态度是有区别的。

  “呵呵。”李宝玉闻言,呵呵冷笑,道:“从打年后,他见着我就变了。”

  赵军点了点头,年后李大勇去调度当副组长了么。

  二人进到屋里,却惊奇地发现张援民已经醒了,正跟杨玉凤小声说话呢。

  “大哥!”

  “大哥!”

  赵军、李宝玉快步走到张援民近前。

  “兄弟!”张援民艰难地抬头,一脸苦涩,说道:“我以后再也不打黑瞎子了。”

  “好!”一个清脆的声音从炕里传来,小铃铛笑道:“我爸说不打黑瞎子了,这就是好事。”

  “对,对。”赵军笑道:“还是咱铃铛想的明白,这不好事么?”

  听赵军这么一说,李宝玉、杨玉凤也笑了,只有趴在炕上的张援民一脸不爽。

  这时,赵军挪步到杨玉凤跟前,说:“嫂子,我跟你说,你不行告诉别人哈。我大哥这些日子跟我放山,算上今天,我们拢共抬出来五苗棒槌。还有今天打着俩黑瞎子,熊胆也有我大哥的。

  等明天早晨我先给你那二百块钱,咱不管别的,先给我大哥买点有营养的,养好身子再说。”

  “不用!”没想到,杨玉凤一口回绝了赵军的好意,只听她道:“兄弟不用给我们拿钱,前几天你们卖野猪分那钱,还都没花呢。”

  “那行。”赵军想了想,说道:“那嫂子,我们就先回家了,等扒完黑瞎子,明天我给你们送来。”

  ……

  赵军和李宝玉从张援民家出来,一路往家走的时候,李宝玉就对赵军说:“哥哥,明天我还得上102那边送点东西。”

  “嗯。”赵军点头,道:“正好我也得上楞场打个站儿,还像今天似的,你到77楞场接我。”

  “行。”

  二人到家时,李大勇、金小梅都在赵军家院里,帮着王美兰一起扒黑熊呢。

  虽然这晚上都黑了,但李大勇点着了两盏煤油灯,一左一右地挂着照明。

  赵军带着李宝玉进屋吃饭,等他俩吃完饭时,三人已经将黑熊皮扒下来了。

  因为气候回暖,又没有冰箱,只能把瘦的熊肉放在凉水里拔上。

  而黑熊身上的肥肉,虽然没有多少,但都被三人切成一小块、一小块的。

  这是准备要焅油的。

  此时已经将近晚上九点,众人各回各家,赵军和王美兰回到屋里的时候,玩累了的赵虹、赵娜都已经睡着了。

  “唉!”王美兰重重地叹了口气,上炕到被垛把褥子、被子拽下来,然后把褥子给赵虹、赵娜铺好。

  赵军帮着把熟睡的两个小丫头抱到褥子上,才压低了声音对王美兰说:“妈,我先睡去了。”

  ……

  赵军第二天早晨起来时,就听王美兰在外屋兵兵乓乓的,他出来一看,就见王美兰正拿绳子系熊掌呢。

  “妈、妈!”赵军上前问道:“你这是要把熊掌竖下窖去啊?”

  “不得。”王美兰道:“我一会儿上你大姐家去一趟,给他们拿个熊掌。”

  “啊。”赵军一听就明白了,老娘这送熊掌是假,去接赵有财回家才是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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