砰!

  迎面飞来一物件,正好砸中他额头。

  络腮胡男人也是个倔脾气,不闪不躲挨了这下,目光固执地看着坐在上首的老将军。

  额头伤口流淌出来的鲜血模糊他的视线。一股无名怒火在胸腔横冲直撞,脱口而出。

  “她不是密探!”

  主帐内的气氛僵硬到了极点。

  一众兵将都能感觉到老将军身上散发出来的森冷寒意。络腮胡男人一时想不明白老将军的用意,但他们旁观者清,心里清楚老将军这是替儿子擦屁股呢。偏偏这儿子不领情。

  Emmm……

  青年更倾向于是义兄愚蠢。

  以义兄的脑子大小,多半想不到这层。

  思及此,青年看向义兄的眼神多点儿讥嘲,连带对义父也生出三分同情。膝下几个儿子都是这样“孝顺”的好大儿,果真是——

  天道好轮回!

  青年垂眸,敛下眼底些许波澜。

  老将军:“你明白你在说什么吗?”

  络腮胡男人梗着脖子,秉持着“不蒸馒头争口气”的心情,硬是跟他老子杠上了。

  “我知道!她是儿子奶兄的女儿,身份家世再清白不过,什么密探,全是栽赃陷害!”

  老将军眸色沉了沉。

  主帐内的气氛比先前还要冷。

  二人又僵持了几息,老将军倏地抬手一挥,身边心腹见状心神领会,出去了一会儿。

  不多会儿,他端着一碗东西进来,放在络腮胡男人跟前。络腮胡男人一低头,看到碗中汤水浑浊,飘着些许油花,油花下沉着两块散发着古怪酸味的肉。他仅迷茫一瞬,立时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,整张脸剧烈扭曲。

  他厉声喝道:“滚,拿开!”

  老将军仍是那副慈爱和善的面孔,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众人都不寒而栗。他冷冷地道:“你说‘滚’?你老子还没死呢,轮不到你对他说这个字,将他嘴掰开,硬塞塞进去!”

  心腹内心叹了一口气,依言照做。

  他跟随老将军多年,少时便是私属部曲一员,亲的不能再亲的心腹。估计世上没几个人能比他更清楚老将军和善外皮下的冷酷和暴戾。眼前这个儿子再不识相点,真会死!

  络腮胡男人挣扎:“不吃,能奈我何?”

  老将军也很干脆,直接拔出腰间的刀,咚的一声掷到他身前地上,算是下了最后通牒。

  络腮胡男人:“……”

 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将军。

  尽管他常常抱怨老东西偏宠青年,暗下揣测青年是老东西跟哪个蛮女生的野种,抱怨自己受到不公正待遇……但他心里清楚一点——

  偏心归偏心,这位父亲对待他们这些儿子都是轻拿轻放,未动过真格。严厉也仅限于口头,即便真上手打骂,也不会太重。

  哪个武胆武者不是一身伤成长的?

  那些打骂真算不上什么。

  此时此刻,竟然对他动了杀心……

  眼前摆着两个选择,只能选取其一!

  络腮胡男人低头看看,又抬头看看无情冷酷的老父亲,最后手指哆哆嗦嗦伸向心腹手中的碗。心腹见状,内心也长松了口气。

  他抬手将那把刀拔出来,拿得远远的,生怕络腮胡男人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。可很显然,他对老将军这个儿子了解还不够多。

  青年不意外义兄的选择。

  这位义兄啊,骨子里便是贪生畏死的人。

  先前跟老将军犟嘴也是吃准他不会真的杀儿子,退一万步说,不过是顶嘴而已,顶多被打军棍、禁足关禁闭,他皮糙肉厚不怕!

  谁知老将军会一反常态,打他措手不及!

  眼睛一闭,心一横,络腮胡男人忍着无尽的恶心将那两块肉吃下去,又在老将军注视下将汤水喝完。咸腥滋味在味蕾停留不散,喉头几度痉挛,强烈的恶心让他双目泛起水雾。

  老将军可算放过他:“下去,坐好。”

  络腮胡男人踉跄起身,脸色煞白地坐回自己的位置。他耳朵嗡嗡乱响,根本没注意身边的人又说了什么。当他再度回神,营帐多了一道陌生身影,老将军对此人甚是恭敬。

  络腮胡男人就抬头看了一眼。

  登时手脚冰凉。

  此人……他见过一面。

  据闻是诨号“彘王”的郑跖幕僚。

  哦,所谓“彘王”就是那个以母猪为妻、猪崽为子的郑乔兄弟,民间戏称他是“猪王”,又因为他的名字,被郑乔封为了“彘王”。

  彘王的心腹怎么也来了?

  福至心灵,他也突然明白老东西为何突然逼迫他承认爱妾是密探,多半是因为这位彘王心腹的存在,做戏给人看的?他不仅不感觉暖心、懊悔自己误会老父亲,心头反而蹭得冒出强烈的恨意和杀意,后槽牙磨得嘎吱响。

  为何会如此?

  因为在他看来,自己是替野蛮子挡祸。

  火烧辎重的内贼是野蛮子带来的,这才是罪魁祸首!结果只拿自己开刀,对野蛮子的错误只字不提。他稍微一想,便猜测是老东西舍不得野蛮子受委屈,拿他的爱妾抵祸!

  一想到惨死的爱妾,络腮胡男人内心的恨意杀意犹如滚沸的水,咕咚咕咚冒着泡。

  只是,在场无人关心他的心思。

  他也没听到青年领了八十军棍。

  军棍也有分类,有针对普通士兵的,也有针对武胆武者的。后者力道非同一般,三五棍能把普通人打死,三五十棍能把武胆武者打得屁股开花,难以下地,更遑论八十军棍!

  老将军问青年:“你可有不服?”

  青年垂首,当着幕僚使者的面,神情恭恭敬敬地道:“儿子无不服,全凭父亲决断。”

  幕僚使者也知不能打压太过,笑着对老将军道:“大敌当前,少将军这军棍不如先延后?待拿下孝城,再上军棍也不迟……”

  老将军给义子使了眼色。

  青年起身谢过幕僚使者的说情。

  出乎所有人预料,此次指挥作战的人竟然不是驰骋沙场多年的老将军,而是彘王派来的幕僚使者。青年暗中观察——这位使者相貌不算年轻,皮相看着三四十,鬓角已有些许灰色,身穿一袭漆黑暗纹儒衫,头戴方巾,腰悬一枚精巧的朱色文心花押。

  除了皮相端正,气质斯文,看着比普通人好看一些,并无特殊之处。

  只是——

  青年跟幕僚使者眼神相错的一瞬,他发现自己的想法错了。此人双眼黑得可怕,眼神无光,一派死寂。跟他对视一眼,便有种说不出的寒意自脚底板蔓延至全身,瘆人得很。

  按照流程,接下来该商谈如何攻城。

  在青年看来,孝城守卫薄弱,驻军防御稀烂,若是倾尽全力攻打一门,一两个时辰就能破开。己方兵力已经是孝城三四倍,辎重粮草也随着增兵的抵达而补充完全。

  拿下孝城?

  易如反掌!

  但,幕僚使者的话却让众将疑惑。

  他的提议是只围不攻!

  络腮胡男人当即坐不住,出声质疑。

  “这是为何?我军兵力充足,给我三个时辰,不,一个时辰,若不能破开孝城,末将愿意提头来见!只围不攻得耗损多少粮草?”

  这是打仗不是过家家!

  兵贵神速不知道吗?

  能一天打完的绝不能拖到第二天!

  他也想借此立功,最好是将野蛮子压下去一头,让所有人都看看究竟谁更厉害一些。武胆武者又不是只能打就行,还需要头脑。

  论智谋头脑,他绝对不会弱于野蛮子!

  幕僚使者道:“自有用意。”

  轻描淡写四个字噎得络腮胡男人说不出话来,他倒是想呛声回去——打仗用的是他们的兵又不是幕僚使者的,使者不心疼,他心疼!

  但他不敢,能在彘王身边稳坐第一把交椅的幕僚,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是个狠人!

  老将军叹气道:“全听使者吩咐。”

  幕僚使者道:“还有。”

  老将军问:“使者请吩咐。”

  “带回来的那些人,送入孝城。”

  老将军一怔。

  幕僚口中说的“那些人”他知道,这些人都染了疫病,是彘王下令从发瘟疫村落抓来的,特地叮嘱老将军一定要带着。

  老将军起初也不愿意,开玩笑,带着一群身染疫病的病人去前线打仗???

  还未抵达前线,自己人先病死了!

  他是疯了才会这么干!

  但最后还是拗不过彘王。

  现在的彘王已经不是以前那位博学多才、外界名声极好的儒雅皇子、王储的有力竞争者,现在的他阴鸷多疑还暴戾,对于背叛、忤逆和质疑,完全是零容忍。

  也幸好这位幕僚使者有特殊能力,似乎能将疫病病气限制在某些个体身上,再加上士兵防范得当,这疫病才没有染到士兵身上。

  老将军问:“如何送入城?”

  孝城各个出入口都已经关死。

  幕僚道:“如何都行。”

  老将军一噎。

  幕僚提了个冷漠的建议,听得人眉头大皱:“或者将他们放入投石机,丢进城内。只要能送入城就行,不管是死是活。”

  老将军:“……”

  青年面上没什么反应,内心却已经骇然地睁大眼睛,听幕僚使者的意思……是准备让孝城爆发一场瘟疫?让身上带着疫病的百姓尸体传染其他人?人为制造一场瘟疫?

  他垂下头,敛下眸子。

  幕僚问:“可有问题?”

  老将军道:“并无。”

  这时候,络腮胡男人问:“孝城说大不大,说小不小,要让全城百姓死于瘟疫,那得多久?我军粮草根本撑不了那么久!使者要让孝城变死城,只需攻破城门杀进去,少则一两天、多则两三天,也能杀得干净……”

  他想吐槽幕僚使者太墨迹。

  不懂打仗就别在这里瞎指挥,冲锋陷阵的事情有他们,一个文心文士指手画脚什么?

  可,他还未说完,突然无法发声了。

  络腮胡男人很快明白过来,铁青着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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