某日,不死者俱乐部。

  一切一如既往,音乐洋溢在酒吧的各个角落里,瑟雷穿着那身开叉到肚脐的花衣,一边调酒一边舞弄着身姿,博德哼着歌,擦拭着桌椅,薇儿找个舒服的地方一窝,它通常一睡能睡上一整天。

  对了,那时赛宗还没有离开,他在博德的身旁蹦跶个没完,希望博德能陪他玩丢球游戏。

  伯洛戈将杯中的橙汁一饮而尽,对着身旁微醺的帕尔默问道。

  “说来,帕尔默,老是听你提及你的未婚妻,你还从未讲过关于伱未婚妻的事。”

  帕尔默问,“你是指什么事?”

  “她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

  伯洛戈很是好奇,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居然会被帕尔默这个神经病所喜爱,又是什么样的人,居然会接受帕尔默的爱意。

  帕尔默沉默了几秒,盯着酒杯中自己的倒影,半天憋出来一句话。

  “很棒的一个人,”他接着强调道,“棒极了!”

  “你对喜欢的东西都是这样评价的,”伯洛戈说,“再具体些。”

  伯洛戈通常不会问帕尔默这种私人的问题,但他今天就是突然想到了,紧接着这股求知欲变得越发强烈了起来。

  在伯洛戈认识的诸多人里,帕尔默算是极为有趣特殊的一位,为此他对于沃西琳产生了更大的好奇心。

  很长时间里,伯洛戈一直觉得,所谓的“未婚妻”,只是帕尔默不愿承认自己人生失败的嘴硬借口。

  帕尔默每周都在固定时间与他的未婚妻通话,伯洛戈没听过他们具体聊了些什么,但通话结束后,无论帕尔默之前是何等颓丧的模样,都会重新充满活力,就像加满了油箱的汽车。

  久而久之,帕尔默口中“未婚妻”的形象,在伯洛戈的心底变得越发真实起来,伯洛戈觉得以帕尔默的脑子,他很难将一个谎言圆的这么完美,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了。

  这家伙真的有位未婚妻。

  伯洛戈不禁感叹,究竟是何等的奇女子,才能降伏帕尔默这头怪胎。

  “沃西琳吗……”

  帕尔默犹犹豫豫,不知道从何讲起。

  伯洛戈引导着帕尔默,“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?”

  “我们结识的经过很简单,家族之间互有来往,她在风源高地常住,就从小认识了。”

  “然后呢?”

  “然后……其实最开始我一直把她当做好兄弟看待的。”

  “为什么是好兄弟?”

  帕尔默喝上头了,“因为她无论是看起来,还是做起事情来真的很像好兄弟啊!”

  “举个例子?”

  伯洛戈来了兴致,他觉得帕尔默与沃西琳的故事,一定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有趣。

  “比如她有个奇怪的爱好,喜欢格斗、拳击、摔跤等等一切技击性运动,当然这部分应该和她的家族传统有关,但全部落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上,还是太奇怪了。”

  帕尔默聊到这,突然打了个冷颤,似乎想起了某些糟糕的事。

  “最开始,我和她就是打架认识的,得益于她这个见鬼的爱好,结局可想而知,我被按着打。”

  帕尔默猛拍吧台,连带着酒杯也被震出了阵阵的清鸣。

  “我当时是谁啊,克莱克斯家的继承人啊,除了我老爹老妈,谁敢这么动手揍我啊!

  但又因为我是克莱克斯家的继承人,直接叫别人帮我打架,未免太垮了,我就开始训练我自己,希望有一日能赢回来!”

  伯洛戈问,“结果呢?”

  帕尔默燃起来的气势萎靡了下去,“输了……从未赢过。”

  伯洛戈开始控制自己的表情,努力不露出笑容。

  “既然打不过,我还躲不过嘛……自那之后我和沃西琳的关系就很僵,但又生活在同一个地方,经常会遇到,”帕尔默说,“虽然我打不过她,但我跑步还是蛮快的,沃西琳追不上我。”

  “别看她打架很厉害,但她的耐力很差,基本跑两步就需要休息、喘两口气了,”帕尔默回忆着那欢乐、但又没那么欢乐的童年,“我找到了收拾沃西琳的办法,就是打一拳就跑,她还追不上我,只能站在原地无能狂怒。”

  从打架里诞生的爱情,这很符合帕尔默的风格,伯洛戈继续聆听着。

  “但这个计策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,有时候跑慢了,就会被沃西琳抓住衣角,然后抱摔在地上,又或者被她堵住,挨一顿拳打脚踢。

  就这样,算是从小打到大了,渐渐的没那么敌视对方了,也会一起玩什么的,没事还会‘切磋’一下。”

  帕尔默想起童年时的种种经历,自己还在睡觉,沃西琳用力地砸门把自己叫醒,兴奋地和自己说她又学会了什么摔跤技。

  这时候帕尔默会非常敷衍地赞美几句,紧接着沃西琳就会一把抓住他,让帕尔默亲身体验一下这项新摔跤技。

  “因恨生爱?”

  “也不能这么说,”帕尔默仔细想了想,“实际上,很长时间里,我都没把沃西琳当做一位异性看待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

  “你见过一个掌握数十种摔跤技的、一边摔你一边哈哈笑的小女孩吗?”帕尔默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,没头没尾地补充了一句,“我这人很少哭的。”

  “哦,对了,她这人打扮就很中性,一头短发,身子还高,”帕尔默说着在自己胸口划了一下,“而且还蛮贫瘠的。”

  伯洛戈点点头,冷漠的表情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,嘴角时不时地抽搐一下,他只能攥紧拳头,控制自己听下去,而不是现在放声大笑。

  “那你们的转变是从何开始?我是指,你开始将她视作异性,并且产生好感的转机。”

  “这个嘛?起因我倒和你讲过,我有只叫莱卡的大狗,没事就骑它跑,有一天莱卡受伤了,医生检查后说,莱卡已经老了,它就快跑不动了,我天天这么折腾它,它说不定会老的更快。

  当时我难过极了,我觉得是自己的任性加速了莱卡的老去,自那之后我就不再骑莱卡了,为了补偿它,我还偷偷去厨房给它偷吃的。”

  帕尔默把口袋里的车钥匙掏了出来,在伯洛戈的眼前晃了晃,那辆名为莱卡的边斗摩托,帕尔默心爱的不行。

  “我老爹见我这副颓丧的模样,就给我弄了一辆摩托,我还是小孩子,操起起来有些难,但这不妨碍我继续在风源高地上跑个没完。

  但有一天摩托车坏了,我又不会修,我老爹也不管,他早就看不惯我天天骑摩托了,他觉得我应该把时间放在学习上。那是成人礼后不久的事,我当时应该开始学习各种超凡知识了,而不是撒欢地到处跑。

  沃西琳说她会修,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修这种东西,但反正也坏掉了,就让她试试了,后来……后来我都快把这件事忘记了。

  有一天我意识到,自己很久没见到沃西琳了,就去找她……”

  帕尔默的声音轻了起来,他眯起眼睛,仿佛过去的种种画面近在眼前,虽然自述里,他被沃西琳摔的遍体鳞伤,但此时嘴角还是忍不住地上扬。

  “我清晰地记得,那是一个美好的午后,万里无云,灿烂的阳光毫无遮掩地落下,微风带着草野的香气,吹在身上,感觉很清凉,很舒服。

  沃西琳坐在墙角的阴影里,她穿着黑色的背心,宽松的工装裤,手套上是漆黑的油污,有些油污还蹭到了脸上,和汗水混合在了一起。

  她摆弄着那些零件,用力地拧动着扳手,裸露的手臂上,肌肉的线条清晰可见,力量与纤细感并存。

  我当时觉得我并不是在看沃西琳,而是在看一头撕咬猎物的豹子……”

  帕尔默顿了顿,眼中流露出困惑的情绪,即便过了这么多年,他依旧想不明白自己情绪的缘由,好在这并不能困扰帕尔默,他是个蛮简单的人,很多事情他懒得去想明白。

  “我觉得我对沃西琳堆积的情绪,在那一刻得到了释放,就像爆破的桥梁,一节节地坍塌下去,不可阻挡。

  我爱上了沃西琳,难以自拔。”

  帕尔默将酒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,用力地砸在桌面上,深情的自述结束了,他带着几分骄傲与寻求认同的态度,对着伯洛戈大喊道。

  “会修摩托车的女孩简直酷毙了,是吧!”

  伯洛戈用力地点了点头,和帕尔默碰杯,一直在听故事的瑟雷也发出了欢呼声。

  “敬这见鬼的爱情故事!”

  瑟雷一脚踩在吧台上,用力地摇晃着酒瓶,白花花的泡沫洒的到处都是。

  狂欢过后,回家的路上,伯洛戈扛着帕尔默的肩膀,踉踉跄跄。

  “最后沃西琳把摩托车修好了吗?”

  出于怪胎的思维,伯洛戈还是很在意那辆摩托车的命运。

  帕尔默打了个嗝,抱怨道,“她会修个屁的摩托车,她只是觉得把它拆干净会很好玩。”

  时间回到现在。

  沃西琳单手抱住帕尔默的脖子,帕尔默像小鸡崽一样被迫依偎在她身旁。

  可能是太久没见面了,帕尔默激动地红了脸,伸出手温柔地拍打着沃西琳的手臂,身体颤抖个不停。

  “啊,你就是伯洛戈·拉撒路吧?帕尔默常在电话里提及你。”

  沃西琳露出微笑,朝着伯洛戈伸出了手。

  “沃西琳·菲尔拉德。”

  伯洛戈友善地予以回应。

  “你好,我也常听帕尔默提及你。”

  上下审视了沃西琳一番,起初伯洛戈只觉得沃西琳是一个过于漂亮的男人,在确定沃西琳的性别后,一股难以描述的气质在沃西琳的身上萦绕着。

  冰冷、优雅、从容,还有那么些许的……支配感?如同一位冰石的女王。

  对比之下,伯洛戈并不觉得帕尔默是这位女王配偶,更像是她极为喜爱的男宠。

  哦,对了,帕尔默。

  伯洛戈看向沃西琳腋下的帕尔默,只见这家伙因为过于激动,眼睛已经翻白,整个人陷入幸福的晕厥中了。

  “你比我想象的要特别许多,”伯洛戈补充道,“好在我开始习惯这种超出预料的特别了。”

  风源高地的一切都不能以常理来看待,伯洛戈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。

  “哈哈,你真幽默。”

  沃西琳抬起手,微微遮掩嘴嘴唇,像位雍容的贵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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