飘摇的风雨中,乐土号于波涛涌起的海面上摇曳不止,如同水面上的浮叶,又像是一头将死的巨鲸,它的体内燃烧着火焰,数不清的蛆虫在其中穿行,大口大口地啃食它的残肢。

  在不知道多少声的爆炸后,乐土号倾斜的角度变大,沉重的船体朝着码头压去,如同倾倒的铁幕,金属与水泥碰撞在了一起,在一阵碎裂声后,巨人的倒塌终于停止了下来。

  邪祟的力量在乐土号的内部扩张、蔓延,纵歌乐团正逐步腐化笼罩在其上的虚域,将它转换为另一股更加疯嚣的力量,随即又一场爆炸从乐土号的侧面爆发,这一次爆炸直接将船体炸了个窟窿,汹涌的海水倒灌进船体,淹没了不知道多少的舱室。

  得益于这一次的爆炸,乐土号逐渐找回了平衡,倾倒的船体开始复位,而在那庞大犹如迷宫的船体内部,怪物们的搏杀尚未结束。

 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高速疾驰着,他们轻而易举地穿透坚固的铁壁,在舱室之间冲刺徘徊,随后轰鸣的爆炸声跟随着他们的足迹,焰火吞没了走廊,呼啸而过。

  身影之间的距离正在被迅速拉近,然后重迭在了一起,高浓度的以太互相碰撞,一阵阵泛光的涟漪向着四周扩散,所有触及的物质都在这强大的冲击下分崩离析。

  以太如火山般喷发,电弧与火花交错吸引,青色的焰火拔地而起,贯穿了数层的甲板,随即破碎的钢铁向着内部坍塌,仿佛其中有着吸引万物的奇点,钢铁凝固在了一起,紧接着被高亢的以太一刀劈断。

  伯洛戈不知道自己撞穿了多少层的铁壁,他的身影最终倒在了一片废墟中,狰狞可怖的伤口于他的胸口绽放,几乎要将伯洛戈开膛破肚。

  一股股热气从裸露的血肉里升起,鲜血汩汩地溢出,淌满了一地,伯洛戈的喘息急促,身体不断地痉挛,像是在遭遇残酷的电刑。

  模糊的视线里,伯洛戈能看到那悠闲漫步而来的白鸥,惨白的皮肤上布满尚未愈合的伤口,整个颈部被锋利的剑刃削平,烧伤的手臂上提着一颗病态的头颅,那双无光的眼瞳正注视着伯洛戈。

  “真是酣畅淋漓啊!”

  白鸥举起自己的头颅,将它复位回断裂的脖颈上,黑色的缝合线应该是某种炼金武装,它缠绕了几圈,将头颅缝回了身体上。

  伯洛戈终究还是没能敌过白鸥,不死之身可以无限制地承受痛苦与死亡,而加护孽沌唯乐,又可以将这一切转换为精纯的以太。

  可以说白鸥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以太发动机,并且他还是负权者阶位,在源源不断的以太支援下,白鸥每时每刻都处于全盛姿态。

  即便伯洛戈用尽了手段,对于这样超出认知的强敌,他最终还是败下阵来,除了身体上的重创外,伯洛戈还需强忍着精神上的折磨。

  伯洛戈没有认输,在承受那增幅了千百倍的痛觉之余,他还在凝视白鸥,思考着白鸥不死的性质。

  如今的伯洛戈已经见识过太多的不死者了,每一位不死者的不死性质也并不一致,互有着不同程度的缺陷。

  哪怕自己被称作完美不死的恩赐·时溯之轴,也有着消耗以太与短期内不能多次死亡的缺陷,那么白鸥呢?

  作为同样拥有不死恩赐的债务人,白鸥究竟向欢欲魔女献出了什么?

  在不死之身与加护·孽沌唯乐那近乎无解的循环下,伯洛戈唯一的胜算便是找到白鸥不死的缺陷所在,从缺陷入手,打破循环。

  除此之外,伯洛戈所能利用的翻盘点就只剩下了两个,白鸥尚不清楚自己也是不死者,还有藏在自己体内的艾缪。

  说实话,伯洛戈也不知道在这种难解的局势下,艾缪能有什么用,但就像是一种期待一样,万一她能为自己带来惊喜呢?

  白鸥停在了不远处,伯洛戈以为他是在与自己保持安全距离,可实际上这是白鸥觉得欣赏一个人挣扎死去最棒的观赏距离。

  “你是谁?”

  白鸥对着奄奄一息的伯洛戈问道,直到现在,白鸥依旧不明白,为什么自己会隐隐觉得,伯洛戈与自己是同类。

  但这个家伙确实给自己带来了不小的惊喜,作为一名祷信者,伯洛戈的战力惊人,换做其他的负权者,如果掉以轻心的话,说不定真的会被伯洛戈袭杀掉。

  伯洛戈没有应答,扭曲的痛楚如同电钻般钻入自己的脑里,伯洛戈咬紧牙关,张开口的话,他生怕自己会哀鸣出来。

  伯洛戈了解白鸥这样的人,他就等着自己惨叫的那一幕呢。

  艾缪与伯洛戈一同忍受这一切,物理上的创伤由伯洛戈承担了,她能分出些精力,分析白鸥的力量。

  无形的以太从白鸥的身上散发出来,当以太浓度抵达峰值后,能明显地看到空气里泛起如波涛般的涟漪,它们一重重地打在伯洛戈的身上,由伤口中渗入。

  “他的秘能是从伤口里作用的……这是对矩魂临界的入侵!”

  就像一场奇怪的实验,在伯洛戈思维受阻时,艾缪通过伯洛戈为实验品,逐步意识到了白鸥秘能的原理。

  伯洛戈松了口气,自己的牺牲有了回报,然后他侧耳聆听艾缪的分析,在极乐之伤的影响下,哪怕最简单的思考,也变得无比艰难。

  “这虚灵学派的秘能,是通过以太为介质触发的,他的以太外泄出来,由伤口进入你的身体,对神经进行猛攻,然后入侵矩魂临界,与他持续作战的时间越长,秘能对你的影响越大。”

  “这样吗……”

  伯洛戈倒吸着冷气。

  难怪自己的肉体愈合的这么慢,白鸥的以太附着在伤口上,以太互斥的情况下,这反倒遏制着血肉的复生。

  胸口的狰狞创伤令白鸥的以太毫无阻碍地渗透进伯洛戈的身体里,恐怖的酷刑正施加在他的身上,换做普通人,早就在剧痛中昏厥了过去,可伯洛戈依旧保持着清醒与理智,与白鸥对抗。

  “有趣,很多时候,我遇到的对手,在这种情况下都会祈求我的怜悯,让他们快一点死去。”

  白鸥身上的伤势全部恢复了,黑色的缝合线反复穿行,他像是一具破烂的玩偶。

  “伱为什么不祈求我呢?”

  面对白鸥的疑问,伯洛戈露出嘲笑的神情,他戏谑道,“你可以试试看,能不能真的杀了我。”

  “哦?”

  白鸥举起布满豁口划痕的刀刃,冰冷的末端一点点地刺入热腾腾的脏器内,只要再挺进一点,他就能刺穿伯洛戈的心脏。

  伯洛戈毫无惧色地与白鸥对视在一起,实际上伯洛戈很期待白鸥杀死他,这样他就可以依靠着假死另寻机会,而且时溯之轴也能突破极乐之伤的影响,令伯洛戈的伤势完全愈合,重归最佳状态。

  就在白鸥将要杀死伯洛戈之际,白鸥突然收回了刀刃,他蹲了下来,与此同时弥漫在伯洛戈脑海里的痛意迅速消退。白鸥主动解除了秘能。

  “你真的不怕死吗?”

  白鸥疑惑地问道,他在伯洛戈身上没有感受到半点的恐惧,这很扫白鸥兴致。

  “我很了解你这种人。”

  “死亡对你而言不是惩罚,”伯洛戈长呼了一口气,痛意消失了,他的思考不受阻碍,“夺去你的乐趣,才是对你的折磨。”

  这一点伯洛戈已经从瑟雷与宇航员的身上体会到了,他们不在意荣耀与尊严,就连生死也不在意,唯一值得他们注意的,只有那些能拨动他们心弦的事。

  伯洛戈讽刺着白鸥,“一个变态杀人狂最爱的环节,就是猎物在自己的屠刀下苦苦哀求……”

  现在伯洛戈毁了这个环节,白鸥那高涨的情绪卡在了节点上,无从释放。

  白鸥脸上的笑意僵住了,随即他绽放出了更加热诚的魏霞,他蹲了下来,视线与伯洛戈平行。

  “你很有趣,朋友。”

  白鸥一脸的兴奋,刀刃在伯洛戈展露的内脏上戳来戳去,“要加入我们吗?”

  伯洛戈怀疑自己听错了,“你说什么?”

  “加入我们,纵歌乐团,”白鸥没在开玩笑,他很认真,“你是个有趣的家伙,我们喜欢有趣的家伙。”

  白鸥向伯洛戈许诺着,“只要你向那位伟大的女士献出灵魂,你便能获得与我一样的力量,体会那极致的欢愉……至于令你活下去,和那种美好的事情相比,生命只是顺带的。”

  邪祟压抑的力量由白鸥的体内扩张,他那双无光的眼瞳变得越发深邃、扭曲,如同吞食光芒的黑洞。

  此刻伯洛戈能清晰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要来了,她以白鸥的躯壳为凭借,突破种种束缚,涉及尘世。

  白鸥等待着伯洛戈的回应,紧接着他从伯洛戈身上感知到了那熟悉的波动,白鸥一把抓起伯洛戈的手。

  手心摊开,太阳的烙印展露出来,释放着阵阵暖意。

  起初伯洛戈不明白贝尔芬格为什么要赐予自己烙印,从与僭主的交易来看,魔鬼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地赋予你力量,如果他们现在没有索取代价,那么代价一定会在不遥远的未来被支付。

  现在伯洛戈大概明白了,贝尔芬格的加护·永世劳行绝对克制着虚灵学派的秘能,再疯狂诡谲的幻象,都将在永世劳行的清醒下荡然无存。

  贝尔芬格预料到了自己与纵歌乐团的冲突,魔鬼憎恨这群叛徒,他希望能借自己手除掉他们。

  交战中伯洛戈一直没有动手贝尔芬格赐予他的力量,理由有很多,但基本可以总结成一点,伯洛戈不想屈从于魔鬼的阴谋。

  “贝尔芬格……嘿嘿嘿……”

  白鸥抚摸着太阳的烙印,他认出了这股力量的源头,嘴里发出阵阵怪笑声。

  “真没想到你身上有他的烙印,”白鸥显得更加兴奋了,“这样的话,我一定要让你成为我们的一员!”

  白鸥那病态的态度令伯洛戈感到恶心,不等伯洛戈咒骂什么,白鸥歇斯底里地大吼道。

  “听我说,朋友!”

  白鸥的表情癫狂了起来,他打断了伯洛戈的话语,一把抓起他的头发,两人的额头重重地相撞,眼瞳几乎要贴在了一起,诡谲的黑洞近在眼前。

  “贝尔芬格在骗你!死了就是死了!什么都没有,那无尽的诗篇是一场阴谋,百年之后没有任何人会记得我们!”

  白鸥的脸上浮现莫大的恐惧,即便他如今已是不死者了,这样的结局依旧令他感到不安。

  “但她不一样,她会在我们活着的时候赐予我们想要的一切,而不是在死后许诺。”

  白鸥用力地拍打着伯洛戈的脸,试着让他清醒些。

  “朋友,不,兄弟,我们是兄弟啊,我不会欺骗你的,不要再当什么所谓的诗人了!”

  白鸥声嘶力竭,“当下的欢愉才是切切实实的!”

  一瞬间白鸥与伯洛戈仿佛不再是相逢的死敌,而是越超血脉联系的兄弟,白鸥劝告着伯洛戈,希望他迷途知返。

  伯洛戈用了好一阵才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,所有的线索都指明一件事,白鸥曾是无缚诗社的一员,他也曾信奉贝尔芬格,但在最后选择了背叛,他以为自己也是被贝尔芬格麾下的诗人……白鸥觉得无尽的诗篇是场阴谋,他在拯救自己,因为他曾经与自己一样,处于相同的困境中。

  真见鬼啊,刚刚还打的你死我活,现在又摆出了一副救赎的戏码。

  白鸥握紧了伯洛戈的手,声音令人动容,“相信我,兄弟,那才是人该过的日子。”

  伯洛戈没有回答,就像在故意挑衅一样,他露出不屑的笑容。

  白鸥的声音沉浸了下去,随后他愤怒地大吼着。

  “还有什么意义呢?兄弟!”

  他掐住了伯洛戈的喉咙,犹如绝境里的野兽,张口大吼,仿佛要将伯洛戈一口吞下般。

  “报纸、杂志、广播、电台、电影、小说、歌剧……天啊,这世界上有这么多可以取代诗的东西,如今诗还有什么意义吗!”

  白鸥情绪起伏转变,他仿佛要崩溃了般,松开了伯洛戈,双手捂住脑袋,鲜血从指甲的缝隙里渗出,整张脸像是融化的蜡烛,猩红的蜡油涂满了脸颊。

  他高喊着,“毫无意义!”

  “你还是如以往一样可悲,白鸥。”

  阴冷的微风携来女人那清冷的声音,几乎是在白鸥聆听到的瞬间,冷芒乍现,随即无穷的重压施加在白鸥的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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