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道歉。”

  我极力克制怒火,保持冷静。

  “你说啥?”王斌年睁大眼睛,侧耳对着我,小拇指还进去掏了两下。

  “我说,让你道歉,再把这里全部复原,用你的脸去擦干净棺材!”

  “丧期不见人血!我放你一条命!”

  我快忍不住了,声音格外沙哑。

  “哈哈哈哈!罗显神,家里死了人,你脑袋也疯求了吧?让老子道歉?”

  王斌年捧腹大笑。

  其余人都讥笑连连。

  我不再开口,陡然探手,去抓王斌年手腕。

  王斌年一脚抬起,重重踹向我腹部!

  “还丧不见血,人都死求了,一堆臭毛病!”他咒骂出声。

  我手瞬间回缩,抓住王斌年的腿,顺势一滑,紧掐着他膝盖骨!

  猛然发力,清脆的喀嚓声入耳。

  他一声刺耳的惨叫!

  我再挥掌,击中王斌年右肩,他身体呼哧一转就正对着老秦头棺材。

  又是一脚,我狠狠踹中他另一条腿的膝窝。

  “砰!”的一声,他重重跪倒在地,继而响起的惨叫,像是杀猪一般!

  “你不是喜欢埋人么,再叫一声,我把你埋了。”我声音很冷,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死尸。

  王斌年恐惧无比,紧闭着嘴,额头上汗珠直冒!

  先前还讥笑我的人都被吓傻了,有人朝着门口溜去。

  “跑得了和尚,跑不了庙,谁敢走,我埋他全家!”

  我冷眼扫过院内。

  那几人全都僵站在原地,腿若筛糠。

  “过去,用你的脸,擦干净棺材。”我瞥了王斌年一眼。

  王斌年赶紧拖着两条腿,爬到棺材前头,脸紧贴在棺材上,用力地擦拭着。

  他站不起来的原因简单,我捏碎他一个膝盖骨,又跪碎了另一个。

  丧不见血,不代表我不给老秦头泄愤!

  其余人反应过来,赶紧去捡地上的东西。

  十几分钟后,灵堂恢复了原样。

  我让那几人把王斌年抬去后山丢了,这件事儿就算了。

  王斌年低着头,极力蕴藏着眼中的恨。

  那几人如获大赦,架起来王斌年,一溜烟儿就跑了。

  ……

  院里安静不少,只剩下我和守村人余秀了。

  先前,余秀就爬了起来,默不作声地帮忙,一起归置灵堂。

  此刻,她呆呆地跪在冥纸盆旁,一张一张地烧纸。

  我只晓得,余秀是忽然一天出现在我们村的,然后就成了守村人。

  老秦头不让我多和余秀接触,说她是寡女,邪门儿得很!

  冥纸烧得很旺,明晃晃的火光,映射着余秀纤纤玉指,细长而又好看。

  可她怎么就四根手指头?

  我额头冒了薄汗,心里略不安。

  回房间,找了一套前几年的衣服,主要是干净,小,余秀应该能穿。

  再到院里,我把衣服给她,说:“你回吧,换换衣服,这没事了。”

  余秀怔怔抬头。

  她生得很标致,圆脸,两侧有一丝丝方,皮肤白皙,杏眸,很耐看,就是眼神很空。

  傻子的眼神,应该是呆滞。

  余秀的这空洞,像是瞳仁涣散的死人……

  我打了个寒噤。

  老秦头说得没错,余秀是真邪门儿,对视一眼,我手脚都发冷。

  “谢谢。”余秀声音也很空。

  她接过衣服,往外走去。

  凑近冥纸盆,火光的熏烤,让我手没那么冷了。

  余光一瞥,余秀已经走出院门,我又摸摸胸口,老秦头给的东西都贴身放着。

  鬼使神差地冒了一个念头。

  那根手指,不会是余秀的吧?

  随即,我晃晃脑袋,心想怎么可能呢?

  余秀就算是邪门儿的寡女,充其量是命数邪门儿,比我的瘟神命差远了。

  四指是巧合,她绝不可能是老秦头的手段!

  ……

  烧了会儿纸,我心绪总算平复下来。

  终于,天黑了。

  刘寡妇带来了一群二三十岁的少妇,身段婀娜,穿得花花绿绿。

  她还自带了个小音箱,放着丧曲儿。

  在很多地方,送死人,闹秧歌也是一种习俗。

  院子里莺莺燕燕。

  院外不少村民张望着,一时间好不热闹。

  一场秧歌闹完,我又给刘寡妇封了个大红包。

  她喜笑颜开地带着人走了。

  村民全部散完后,我把放在屋檐下的纸人,全都抬到棺材旁边儿。

  纸人显得很呆板,空洞。

  微风吹拂,发出轻微的哗哗声。

  我咬破食指,给每一个纸人点了睛。

  纸人平时是不点睛的。

  点睛之后,纸人就像是没有魂魄的空尸,会被小鬼惦记!

  因此,懂行的师父给送纸扎,人都会跟着一起,关键时刻才会给纸人点睛。

  哗哗声消失了,八个纸人眼睛血红,透着森然寒意,像是八个挺立的死尸!

  “孝子有礼,八仙请起!”

  我嗓音都尖锐不少!

  八个纸人瞬间紧贴着棺材。

  一声闷响,沉重的棺材被夹着抬起。

  纸人上下起伏,幽幽地飘出院子。

  我跟到门前,手本能地抓紧了门框。

  早几年我做合寿木,扎纸人时,老秦头就说了,他死了,埋哪儿,他心里有数。

  纸人点睛,他会回魂。

  至于以后,我怎么找他的坟,我自然心里清楚。

  现在我真清楚了。

  出阳神,真的继承他衣钵,能算命了,才能找到他的坟。

  不然的话,我们的缘分,就算是到头了。

  随着纸人和棺材远去,我跪倒在地,磕了三个头。

  再等我起身,村路空空荡荡,纸人和棺材早已消失不见。

  夜路上白雾萦绕浓郁,阴气漫天。

  关上院门,我回屋收拾,将自己的家伙事儿全装进了一个行李箱里头,最后弄不下,还多加了一个背包。

  去检查了一遍老秦头的房间,有关于算命的东西,我也全部收纳走了。

  最后,我强忍着心头的酸意,锁好院门,往村口走。

  这些年,老秦头对我的教导很严苛。

  第一条,就是听话!

  前夜他刚死,我太难受,哭了一晚,拖到今天才办丧事。

  今夜我不能再待在村里了。

  否则,他的尸体不在院子里,我肯定会出事儿!

  村路的雾气比刚才更浓。

  温度低,湿度高,没走几步,睫毛都湿了。

  隐隐约约,好像听见有人喊我似的。

  认真听辨,像是老秦头。

  我后脑勺登时一凉。

  八鬼抬棺,把老秦头都抬走了,怎么可能是他?

  驱散杂念,我闷头往前走!

  “吧嗒、吧嗒……”,身后居然跟着细碎的脚步声……

  声音太近,近乎贴着我的背。

  我脚步更快!

  老秦头才出门,这“事”儿就来了,来得好快!

  十几分钟后,我疾走到了村口,一脚迈出村头的石碑!

  天空中圆月高悬,将乡村公路照得泛白。

  雾气,居然一瞬间没了……好像只是村子里有雾!

  身后变得极度安静,紧随我一路的脚步声同样消失不见。

  那东西没跟出来?

  我屏息,骤然转身。

  村口石碑后,一个赤足的女人站在雾气中。

  她的脚非常小,让人忍不住去注视!

  玉足精巧,长腿吸睛。

  她穿得太清凉了,鲜红的肚兜儿刚好遮住关键点,白嫩的藕臂交错在胸前。

  这身材,能让任何男人血脉喷张,女人自惭形秽。

  可再往上看,我衣服都湿了……

  是冷汗给浸湿的!

  因为,她没有头!

  雾气飞速将她笼罩,比先前更浓郁,只能瞧见一个模糊人影子。

  老秦头声音随之传出。

  “显神,大半夜的,你要去哪儿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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