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试安排在三月十五日,之前这几天,林会元像是一头陷入绝境的困兽,疯狂到了猖狂的地步!

  打了顾家班四人组,又打了沈尚书的女婿后,又有五家遭了殃!这五家有个共同点,都是上疏质疑过会试结果的官员。

  给事中史孟麟下班回到家,发现自家门户洞开,门庭被砸了个稀烂,几个仆役躺在大门重伤不起。

  而且在门外的墙上,还被题了一首词:

  “东风无一事,妆出万重花。闲来阅遍花影,唯有月钩斜。

  我有江南铁笛,要倚一枝香雪,吹澈玉城霞。

  清影渺难即,飞絮满天涯。飘然去,吾与汝,泛云槎。

  东皇一笑相语:芳意在谁家?难道春花开落,更是春风来去,便了却韶华?

  花外春来路,芳草不曾遮。”

  史拾遗左看右看,也只觉得这是一首写春日的词,没有什么特殊含义,也没有骂自己,甚至可以说这首词与当前局势毫无关联。

  于是史拾遗更生气了,这林贼跑到自己家砸了门打了人,连留诗词都不用心!

  难道自己不值得被专门针对性写一首诗词?

  一首毫无关联的春光词就像是随随便便应付差事,这就把自己打发了?

  还没等史拾遗为诗词生完气,就见自家悍妇冲了出来,对着他破口大骂。

  “你这杀千刀的,当的什么瘟官!三年被姓林的恶贼砸了两次门,你这当家的屁也不敢放一个!”

  史拾遗被勾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,三年前林泰来上京考武状元那次,当时为了帮宋纁争夺户部尚书,他史孟麟弹劾了王之垣,导致被林泰来砸过一次门了。

  悍妇的输出还在继续:“姓林的恶贼已经上门数次,日子没法过了!你这废物点心就不能发狠上告,把他送进天牢吃牢饭么!”

  “不可如此!”史拾遗坚定的说:“要忍耐!韩信胯下之辱的典故,听说过没有?”

  现在用暴力罪名把林泰来送进去,只是吃几天牢饭而已,反而让林泰来躲过了殿试;

  但忍到林泰来上了殿试,或者林泰来不敢参加殿试,他们就能把林泰来运作成欺君大罪!判刑至少是充军流放!

  在这个节骨眼上,必须要有战术定力!不能自乱阵脚!

  忍耐不是软弱,而是更高深的智慧。

  夜晚在床上安抚了自家悍妇后,进入贤者时间的史拾遗默念起前朝高僧语录。

  “只要忍他、让他、由他、避他、耐他、敬他、不要理他,再待几天你且看他。”

  另外几家和史拾遗家的情况也差不多,都挨了砸门、打人、题词这一键三连套餐。

  而且五家题词都是水调歌头词牌,风格明显也一致,组成了《水调歌头·春日五首》。

  这很有林大官人的艺术风格,发表诗词喜欢成组成套。

  住在西城的官员和居民们就这样瞠目结舌的看着林泰来肆虐西城,仿佛三年前历史重现。

  而且很诡异的是,林泰来在光天化日之下连续作案,又打又砸就差一个抢,却无人发声,连受害者都息事宁人、一声不吭。

  有司也装聋作哑,视若无睹,全当没有这回事!

  那个叫魏四的小混混站在人群里,看着公然砸门打人却无人制裁的林会元,不禁感慨道:“大丈夫当如是也!”

  但是所有官场中人都能感受到,被以礼部尚书沈鲤为代表的清流势力极力压抑的熊熊怒火!

  这些怒火必将在一个合适时机,狂猛的喷发出来,彻底撕碎最可恨的敌人!

  至于其他要参加殿试的人,虽然也有忐忑不安的关系户,但还能勉强镇定,不像林会元这般焦躁。

  毕竟殿试不淘汰人乃是几百年流传的规矩,只要不像林会元那样被集火,不被直接卷进去,问题应该不大。

  就这样在一片兵荒马乱中,三月十五日到了。

  准进士们在长安左门外集合,然后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,列队进入皇城,然后就是宫城。

  自穿越以来,这是林泰来第一次看到主殿。

  先后穿过了后世被改为天安门的承天门、端门、午门、东角门,来到了皇极殿前方的大广场上。

  这是宫城主殿,原本叫奉天殿,嘉靖朝重修后改名为皇极殿,后世叫太和殿。

  其他同行考生无不震撼于宫阙的壮丽和威严,而林大官人则淡定得多,熟悉的像是个上朝多年的老油条。

  在正常情况下,在殿试时皇帝应该象征性的亮个相,表示这是天子取士。

  但林泰来碰上的是已经开始不正常的万历皇帝,所以今天就别想看到皇帝了。

  这次殿试被准许在皇极殿里举行,考生们一人一张桌案。反正又不淘汰人,也不在乎互相隔开距离避免舞弊了。

  当林泰来找到自己的考案后,发现自己又被礼部坑了。

  他的位置在大殿最深处,光线很暗,写字比正常费劲很多。

  会试位置靠近茅厕,殿试位置光线昏暗对此林大官人默念几句“莫欺少年穷”。

  等功名到手后,一定要把负责安排考试位置的礼部主事安排一遍!

  与会试相比,殿试真称得上又短又小。

  在会试仅仅第一场,就要写七篇八股文,而殿试只需要写一篇策文,耗时最多一个白天。

  虽然殿试策文最高纪录是日写万字,也有人说七千字,但正常人也就是写两三千字,比起会试写作压力真不算大。

  当然这次殿试比较特殊,加试了一篇八股文,而且很多人关注的焦点就是这篇八股文。

  等所有考生归位后,皇帝钦定的八股文题目就发了出来,是《子曰:放于利而行,多怨一节》,出自《论语》。

  写命题作文肯定要先审题,“一节”的意思是题目不只有这句,《论语》原文这句的后面一大段都是题目。

  林泰来默想原文,“放于利而行,多怨”后面是“能以礼让为国乎?何有?不能以礼让为国,如礼何?”

  再后面还有更著名的“君子喻于义,小人喻于利”这句。

  所以文章需要写的主旨就出来了,就是在治国层面上,围绕利和义、礼而写,很经典的内容。

  林泰来感觉,万历皇帝出这种题,简直太符合皇帝本人的脾性了。可能这位皇帝一辈子都在琢磨利、义、礼这三个字。

  八股文命题写作不是放飞自我写爽文,过程是枯燥无味的。

  等到下午时候,林泰来就把这篇八股文以及另一篇不重要的策文题目都写完了。

  交了卷后,从东角门离开了皇极殿广场,然后出宫。

  作为考生,该做的都已经结束,后面的结果就看大佬们如何了。

  在晚上和友人聚会的时候,金士衡问道:“今日答题如何?有没有希望大圆满?”

  最近在谈话中,朋友们一直用“大圆满”来指代再拿一个状元。

  “尽人力而听天命,命里若无不强求。”林泰来不太有把握的答道。

  金士衡又问道:“难道你没有找申相疏通?”

  林大官人很通透的说:“这次申相只怕是中立的,可以理解。”

  对申时行来说,在目前这种舆论风暴下,林泰来平平安安得一个进士功名就是最好结果,没必要冒着巨大风险再去强求状元。

  况且这次皇帝亲自插手,天威莫测之下,申时行也不敢太过于主动的做手脚。

  为了虚名万一惹得皇帝生气,连首辅带林泰来一起迁怒,反而得不偿失。

  所以林泰来这次真不指望申时行帮自己,他也不希望申时行丢了首辅。

  “难道就这样算了?”金士衡似乎比林泰来还不甘心。

  如果没有强力人物的强力支持,在三百多精英里夺取状元,概率极其渺茫。

  可是面对触手可及的九元神迹,不再努力一下吗?

  “不然还能如何?”林泰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抱起美人就往屋里走,可能是需要发泄一下郁闷。

  殿试当夜,试卷被弥封后锁在内阁里面。

  而十几个读卷官则在锦衣卫监视下,住宿于礼部,禁止与外界接触。

  及到次日,以内阁大学士为首的十几位读卷官们集体来到内阁,开始看殿试的试卷。

  按照规定,有两天看卷时间,期间试卷会分为十几桌,各人轮换着到各桌看试卷,并给试卷评等。

  当然以上是正常情况,有话语权的大佬可以单独力荐某份试卷并说服别人。

  这次不愧为史上最严殿试,各位读卷官确实也不知道每份试卷的名字,只能看到编号,感觉就像开盲盒。

  故而众位大佬只能凭借试卷的文风和内容思想,进行粗糙的判断。如果没有点文字基本功和敏感性,还真不好干。

  因为当前的紧张舆论形势,看卷现场的气氛很压抑,各位大佬都不怎么说话,完全没有欢声笑语。

  尤其是礼部尚书沈鲤,脸上没有半点表情,浑身上下弥漫着生人勿近的锐利气势,仿佛谁碰谁死!

  流水线一般作业,所有被评完的试卷会送到首辅案上,进行最后的汇总。

  这个看卷过程差不多要持续两天,而到了第三天就是出最后结果的时间了。

  三百多份试卷里,连八股文都写不利索的,就有十几份,被沈尚书冷笑着封存了起来。

  等到拆卷时,再从中找出林泰来的试卷,然后单独呈给皇帝。

  然后就是殿试看卷最重要的工作——选出最优秀的三份试卷作为前三名,进呈给皇帝御览。

  并由皇帝钦定这三份试卷的具体名次,状元、榜眼、探花就是这么来的。

  众大佬先是选出两份好评最多的试卷,但是关于最后一份入选试卷,不可避免的、如同宿命般的产生了巨大的争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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