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安宣义坊,一个瘦高男子行迹匆匆走进坊内,快步来到一条小巷前,四下看了看,这才钻进小巷,一直走到底,来到一扇木门前,取出钥匙打开了门,他刚要进去,忽然发现门内有人,吓得他转身便跑,却被院中人一把抓住,将他拖了进去。

  院中站着五六名彪形大汉,吓得瘦高男子跪地求饶,“我一定还钱,保证还钱,今天就饶了我吧!”

  从房间里走出一名身穿内卫军服之人,他看了瘦高男子片刻问道:“你就是田宅牙人赵义?”

  “我就是!”

  瘦高男子忽然发现他们并不是自己的债主,惊诧问道:“你们是什么人,为什么闯进我家里?”

  “我们是内卫,有件事要问你!”

  内卫将领使个眼色,两名彪形大汉架起赵义向客堂走去。

  赵义听说对方是内卫,这比见了债主还要让他害怕,他跪在地上,浑身抖如筛糠。

  “你不用害怕,我们不会伤害你,只要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们一些事情就行了,说不定还有你的好处!”

  “小人一定如实交代!”

  内卫将领不慌不忙问道:“大概在两年前,你接了一个单子,给一对母子找房宅,我们想知道,这对母子究竟住在哪里?”

  “两年前,一对母子!”

  赵义拼命回忆,又道:“我有点想不起来,将军还有别的提示吗?”

  内卫将领冷冷道:“是相国李岘的管家托伱找的。”

  提到相国李岘,赵义恍然大悟,“我知道了,确实是我找的,就在宣义坊内,是一座三亩宅,这一片的田宅牙人都是我!”

  李岘为官谨慎,也没有什么贪污受贿,把柄不好找,内卫找到了李岘的管家,一番威逼利诱,管家终于提供了一条线索,李岘有一个私生子,但藏在哪里不知道,是托一个叫赵义的庄宅牙人找的房子。

  内卫顺藤摸瓜,便找到赵义。

  “你说吧!宅子在哪里?”

  “我说不清楚,但我可以带你们去。”

  赵义又苦着脸道:“只是我不能露面,一露面,债主就会来抓我!”

  “放心吧!五十贯钱而已,你替我们把事情办妥,以后债主不会来找你了。”

  赵义大喜,“我这就带你们去!”

  很快,赵义带着几名内卫来到了一座宣义坊的小宅前,小宅大概占地约两亩,大门紧闭。

  赵义指着小宅道:“你们要找的那个女人和孩子就住在这里!”

  “他们没有搬走吗?”

  “没有!搬走我会知道的。”

  这时,小宅侧门开了,一个小丫鬟挎着篮子走出来,快步向坊内而去。

  赵义低声道:“这小娘子就是那女人的贴身丫鬟,租房时我见过的。”

  内卫将领点点头,使了个眼色,两名内卫士兵立刻无声无息地跟踪上去。

  ………

  一早,李邺接见了宁王李琳,李邺已得到内卫消息,李琳最终醒悟,没有在联合申明书上签字,这让李邺十分欣慰。

  毕竟李琳对他有恩,不到迫不得已,他不会动李琳。

  “老臣糊涂,竟然听信了一些别有用心人的挑拨,差一点走错路,幸亏冷月提醒,也幸亏殿下的劝告,老臣才没有成为别人的棋子。”

  李邺微微笑道:“关心则乱,应该是王爷奴隶财产比较多,废奴会产生损失,王爷才着急了,我可以理解。”

  “不!不!不!”

  李琳连忙摆手道:“老臣是有点糊涂了,八千多奴隶,对我的财产来说,九牛一毛都没有,我干嘛在意呢?何况老臣父亲临终前再三交代我,要善待家仆和百姓给他赎罪,我早就该把奴隶都释放为平民,不管有没有废奴令,这才能给父亲一个交代,老臣就是一个糊涂蛋。”

  李邺微微笑道:“王爷现在给他们自由也来得及!”

  李琳点点头,“老臣已经吩咐乔管家,把所有的奴隶全部转为平民,如果想离去,我不阻拦,如果想继续租种土地,我更欢迎,他们现在的住处都归他们所有。

  老臣已经通知下去,所有种地奴隶,免他们两年的田租,所以经商的奴隶,给两年的工钱作为补偿,都是以我父亲的名义给他们,希望父亲九泉下能安息。”

  李邺笑着点点头,“王爷的善意,我很早就体会到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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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李琳又叹息道:“老臣只有一个儿子,实际他早就独立了,有自己的财产,老臣现在的财富一个人几十辈也花不完,就希望捐一些给孤寡老人和孤儿,希望殿下设一个专门的机构,照顾这些可怜的老人和孩子,让他们有口饭吃,有衣服穿,有地方住,老臣会给这个机构捐一笔钱。”

  李邺欣然道:“王爷建议很好,老吾老以及人之老,幼吾幼以及人之幼,我会责成户部尽快建立慈幼局和居养院,建立完善的扶助制度和监督制度,从官田中拿一部分土地作为救济他们的专门田产。”

  “一旦成立,老臣会立刻捐助!”

  李邺亲自把李琳送出紫宸殿,算是一种态度。

  就在李琳刚走,内卫都统李成华便匆匆赶来了。

  她躬身行礼道:“启禀殿下,内卫找到了李岘的那个孩子,还有他养的别宅妇。”

  “有证据吗?”李邺不露声色问道。

  “有证据,我们的人在书房找到一些信件,包括给这个孩子命名,还有关于他们母子的安排,卑职相信,这个孩子一旦站出来,李岘不敢不认。”

  李邺点点头,“将他们好好转移,然后把所有人证物证交给御史台。”

  “卑职明白,今天就移交!”

  李成华行一礼,匆匆走了。

  李邺负手站在窗前,凝视着远方,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杀机。

  本来这种私生子的事情可大可小,如果李泌刘晏犯了,那什么事都不会发生,如果其他重臣犯了,也不会公开,最多让他自己辞职。

  但李岘不一样,他执着的血统论触犯了李邺的底线,李瑀事件,他是李瑀集团的第一号支持者,李邺看在他为官清廉的份上,已经给他机会了。

  但李岘不珍惜,又企图利用废奴令搞串联,目的就是为了在自己登基前夕掀起反对浪潮,逼自己不得不延迟甚至取消登基。

  李邺已经忍无可忍,这一次不可能再饶他了,必须利用私生子事件彻底将他扳倒贬黜,永不再用。

  李岘刚刚得到消息,宁王李琳今天上午觐见了摄政王,可把他气坏了。

  他原本以为李琳只是有点拿不定主意,需要自己再开导开导,他就能签署申明书,毕竟他一口答应自己的。

  没想到李琳竟然彻底转身,一点余地都不留给自己,这等于就直接和自己翻脸了。

  着实让他心中郁闷万分,他跑了这名多天,一共只有二十几名宗室签署申明书,都是晚辈宗室子弟,真正的老一辈宗室在李璘案中都被吓破了胆,一个个都逃去洛阳,深居简出。

  现在唯一能震场子的,就只剩下宁王李琳了,他也是目前宗室中唯一的亲王,现在连他都翻脸了,这份申明书还有什么意义?

  根本掀不起浪花,看来李邺登基篡位已经很难再改变了。

  李岘极为看重血统,虽然李邺也是皇族,长平郡王李叔良的后人,李林甫的孙子,但在李岘看来根本就是血统异端,他的登基本质就是篡位,真正的大唐被他灭了。

  但现在李琳也背叛了,李岘竟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。

  就在这时,院子里传来说话声,“请问李尚书在吗?”

  “你们是什么人?”

  “我们是御史台官员,特来请李尚书去御史台配合调查。”

  李岘一怔,他快步走出官房,只见门口站着三名官员,其中为首之人他认识,侍御史刘安易。

  “刘御史,什么事情?”

  刘安易躬身行一礼,“卑职奉命请李尚书去御史台协助调查。”

  刘安易取出一份御史大夫颜真卿签发的协助调查书,有御史台大印。

  李岘心里明白,只要盖上御史台大印,那就是证据确凿的案子了,只是因为自己地位高,才稍微客气地用了协助调查字样。

  李岘哼了一声,“我犯了什么罪,要被带去御史台调查?”

  “不是什么罪行,但和李尚书的身份不符,有失官德,李尚书认识一个叫李长昆的十岁孩子吧!”

  俨如迎头一棒,李岘登时感到天旋地转,他隐瞒了整整十年的私生子终于曝光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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